郭丽妃在旁边诚惶诚恐:
「圣上对娘娘的真心,满宫谁不知道呢?」
贺锦屏笑容飘忽:
「反正我不知道。」
她喜欢自称我,不喜欢自称本宫。
于凤娇不敢正面回答贺锦屏的话,可是眼神里面有淡淡的不屑。
她年轻,十几岁,身体强健。
于凤娇像一朵盛大的牡丹,显得贺锦屏越发衰败。
我不晓得贺锦屏是什么病,我甚至感觉她没有病,也许只是不想活。
贺家原本是文坛领袖。
贺锦屏的爷爷过世不久,天下文人几乎没有不悼念的。
贺锦屏的父亲却才能平平,老老实实做承恩公。
贺锦屏挥手把所有嫔妃赶走,又单独留下我。
「我父亲文采确实不出众,不及祖父学问深厚,但是他在地理志方面独树一帜。可惜,我进宫了,他不可能山川江河四处走,生生把自己困在京城。如今我哥哥也是。他写过京郊风物志,生动有趣,结果也被人弹劾,说他不务正业。」
我点头。
做皇上的女人难,做皇上的老丈人也难。
皇上什么都怕,权臣他怕,外戚他怕。
最怕的是外戚成了权臣。
问题是,外戚家太脓包,他也不喜欢。
皇后的家人,当得未尝不如履薄冰。
贺锦屏看起来很累。
「当初我被选为太子妃,心里并没有那么高兴……本来,父亲说,可以同母亲一起,领着我,带着哥哥,一家人去游历名山大川。或者各处外任为官,领略各地风土人情。我被选为太子妃之前,父亲说想申请做江南的学政……江南啊……暮春三月,江南草长,杂花生树,群莺乱飞……」
说这些的时候,她的眼神亮了。
贺锦屏像是一只鸟,本来应该在天空里面轻快地飞,现在被绣在了屏风上。
这只鸟,色彩脱落,丝线剥离,要消失了。
「父亲和母亲曾经带我月下游湖,借着月色,母亲教我抚琴。他们还曾经教我取竹叶上面的水烹茶。不是为了取悦谁,只是品味其中的乐趣。」
贺锦屏的眼神飘远了,似乎回到了少女时期。
我马上明白,为什么郭丽妃瞧不上徐蕊华。
贺锦屏的琴棋书画,都是为了取悦自己,那是她的父母疼爱,是她的锦琇童年。
徐蕊华照着贺锦屏的模样塑造,不过是十足十的冒牌货。